嵇含《南方草木状》：开创岭南药用植物文献先河

 嵇含（263—306），字君道，自号亳丘子。西晋时期大臣、文学家、植物学家，“竹林七贤”之一嵇康的侄孙。他所撰写的《南方草木状》一书，记述了岭南一带的奇花异草、巨木修竹，开创了我国岭南药用植物文献的先河，是我国现存最早的植物学重要著作之一，也是世界上第一部地区植物志，对研究岭南医药学极具价值。

 仕族世家，戎马生涯

 嵇含出生于仕族世家，由叔父嵇绍抚养长大，直到出仕。嵇含出身秀才，楚王司马玮得势时，嵇含被任命为官署属员，时年27岁。后司马玮被诛杀，嵇含受到牵连而被免职。嵇含耿直的处事态度既得罪了很多人，也得到了很多贵族的欣赏。齐王举荐其为征西参军，袭爵武昌乡侯。不久，嵇含参谋有功，长沙王司马乂召为骠骑记室督、尚书郎。范阳王司马虓驻扎在许昌，再度召嵇含为从事中郎，很快又授他振威将军、襄城太守之职。

 后来，司马虓兵败，嵇含投奔镇南将军刘弘，刘弘待之以贵宾之礼。此时正值陈敏作乱，广州刺史王毅又病卒，刘弘欲荐嵇含为广州刺史。表奏尚未发出，嵇含未及赴任，恰逢刘弘病故。刘弘死后，嵇含因素与同僚司马郭劢有隙，司马郭劢于深夜趁嵇含不备将其暗杀。卒时，嵇含年仅44岁。晋怀帝即位后，追谥嵇含曰“宪”，以表彰其忠心，并号召官员效法他。

 嵇含的一生是短暂的，也是遗憾的。在司马氏统治集团内部相互争夺、相互攻击的时日里，在西晋“八王之乱”的政治残杀和戎马交战中，他了结了自己的一生。

 归厚之门，慎终之室

 受书香门第的熏染，嵇氏一门以文名世。嵇含自幼博览艺文，好学属文，既仕，尚荐达才贤，喜老庄之术。嵇含文功武备、品学兼优，既是一位政治军事家，也是一位文学家。

 嵇含的先祖姓奚，会稽上虞人。后因避怨迁谯郡（今安徽亳县），取稽字之上，加山以为姓，组合出了“嵇”字。到父辈时家住洛阳近郊的巩县亳丘，故自号亳丘子，其家门称为“归厚之门”，他还在室内壁上书“慎终之室”，用以鞭策自己陶冶品质，保持谦虚。最后嵇含终于“举秀才，除郎中”，成为一位广泛涉猎文学、方书、本草、植物、地志的博学之人。

 嵇含存世的著作不多，五言诗《登高》《悦晴》《伉俪》及地方植物志《南方草木状》是其代表作。其诗歌受嵇康影响较深，却又比嵇康更多柔情，如其《悦晴》诗遣词优美、想象力丰富无羁。还有其《伉俪》诗描写极尽细致，饱含着这位暖男对妻子的温情与浪漫。此外，嵇含曾撰有多首植物歌赋，他还关心物理机械，撰有《八磨赋》，歌咏以牛为动力的农用机械。同时，他也是我国最早提出做学问和出仕不能并驱理论的第一人。

《嵇氏世家》中说：“嵇含为中书侍郎，书檄云集，含初不立草。”嵇含才学出类拔萃，不畏权贵。初任郎中时，弘农王粹与公主结婚，馆宇甚为华美宏伟，并画庄周画像于室内，大请名士，广集朝臣，邀嵇含为他写赞文。嵇含援笔不假思索，一挥而就立成一篇吊文。文章一气呵成，极尽讥讽之言：“画真人于刻桷之室，载退士于进趣之堂，可谓托非其所，可吊不可赞也。”其辞文对民间诈伪的风气和长幼失贯的时尚作了辛辣的讽刺。王粹观之，羞愧无言。

 道圣知音，一代伟器

 嵇含与东晋著名医药学家葛洪为忘年交，葛洪赞嵇含为“一代伟器”。

 葛洪在京城洛阳漂泊时遇到嵇含，二人曾一起讨论学问，互为文友。相传，嵇含和葛洪是“罗汉佛脂液”的首创者。嵇含《南方草木状》记载，此药液先用五谷、五果、五菜、五花酿制，再由葛洪加进几味中药，就诞生了一种神奇的药效：喝上一口，一天不进食也可照常劳动。达摩入住少林寺后，“罗汉佛脂液”成了佛僧的良药。

 晋惠帝光熙元年，嵇含被任命为广州刺史，表请葛洪入幕为参军，为先行南下做准备。为避乱于南土，葛洪答应赴任，并担任先遣，如约先期到达广州，等待嵇含的到来。不料，嵇含尚未出发，就被仇家暗杀。遭此变故，葛洪自觉处境危险，感叹人生有若春华，须臾凋落，世道无常，于是他决定隐居广东罗浮山中，专心修道。期间，葛洪拜鲍靓为师，娶鲍姑为妻，习炼丹医药之术。他羁留广州数年，学通经史，博览群书，以81岁高龄终于罗浮山，号为“金丹仙翁”。葛洪著有医书《玉函方》长达百卷，择其精华成《肘后备急方》（又名《肘后救卒方》）三卷。还有杂学著作《抱朴子》，此书内篇《仙药》篇中引鉴了嵇含《南方草木状》中诸多药用植物，并对其生长习性、产地疗效等作了详细的记载和说明。

 寻访著书，青史留名

 嵇含得以留名青史，不仅由于品格与学养，他最大的贡献是于戎马倥偬之中所撰著的《南方草木状》一书。这部著作问世于公元304年，距今已有1700多年，是我国现存最早的古代植物学文献之一。

 从中原到南方甚至更远的岭南，嵇含大部分时光是在南征北战的军旅生涯中度过的。因此，他研究各类植物及其果实，寻访当地风土人情，写出《南方草木状》。此书共8卷，纲目分明。它在形式上条分缕析，内容各异，互不牵连，每条可独立成篇。其上卷记草类29种，中卷记木类28种，下卷记果类17种、竹类6种，大多是岭南特有的热带、亚热带植物，涉及本草形态及岭南植物的疗效较多。书中所载，林林总总，体现了岭南植物一派繁茂的景象。

 民以食为天，《南方草木状》在大众中的影响，更多与“吃”有关。此书记载了一些食物，如甘薯、荔枝等，再如花雕、空心菜等。在书中，稽含这样写道：“南人有女数岁，既大酿酒，侯冬陵地竭时，置酒罂中，密固其上，瘗陂中。至春潴水满，亦不复发矣。女将嫁，乃发陂取酒，以供宾客，谓之女酒，其味绝美。”嵇含在这里记录的，正是“花雕嫁女”的风俗。另外，《南方草木状》还最早记述了无土栽培空心菜。空心菜是现代称谓，嵇含称其为蕹菜，认为它为奇蔬，可以解毒，用来对付剧毒植物“冶葛”。关于此，已故生物化学和科学史学家李约瑟博士称赞此书：“这肯定是在任何文献中关于这个问题（无土栽培空心菜）的最早记载了。”

 嵇含文笔细腻，孤篇横绝，其才华从《南方草木状》这部著作便可看出。首先，《南方草木状》把我国南方的主要植物分属草、木、果、竹四大类，比瑞典植物学界建立的分类系统早1400多年。目前，《南方草木状》被史学界公认为是世界上最早的区系植物志。所以，我们说嵇含乃“中国民族植物学的开山”，是当之无愧的。其次，嵇含有层次地把叙述和议论交替进行，不仅使读者对植物的形态、用途有所了解，也领会到其中包含的哲理，客观上推动了当时笔记文学的发展。后世借鉴颇多，如刘义庆的《世说新语》、郦道元的《水经注》、杨孚的《异物志》等，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响。此外，《南方草木状》记录的四类草木，其内容在以后各朝药物学专著中都有引用，如南朝齐梁时期陶弘景《名医别录》、北魏贾思勰《齐民要术》、明代李时珍《本草纲目》中都收录了嵇含该著作的部分章节，对我国后世医药学的发展产生了很大的影响。

 总之，这本比西方植物学专著要早一千多年的《南方草木状》的出现，使得嵇含成为中国古代植物学的开拓者、岭南药学的先行者。以铜为鉴，可以正衣冠；以人为鉴，可以明得失。自古以来岭南涌现出的与中医药相关又影响深远的杰出人才，他们或为政一方，或著书立说，用自己的见解、创造和思想为所处时代打上了一片片“高光”。当我们再次走近岭南历史上的这些名人名著，或许会有新的收获。（谢文惠  广州中医药大学）

稿件来源：中国中医药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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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任编辑：刘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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